四.在草原深处，阿尔山、呼伦贝尔

到锡林郭勒后，草原之行就渐入佳境了，想一想还将迎来更美的呼伦贝尔，心劲更足了，丝毫没有舟车劳顿的辛苦，反倒满怀期待。看看地图，惋惜蒙古国土一角如插入锡林郭勒草原与呼伦贝尔草原之间的一只脚，硬生生隔开了两地，增加了驰骋的时间与距离。真想把它掰回来。这已超出了惋惜，提起来都是伤心。大美河山永恒，却被私欲损毁分隔。蒙昧时代，自然法则是天条，没有人为的边界束缚自由，自私的人们发明了边界，满足占有的私欲，却破坏了大同的世界。也招致人类自戕恶果。曾几何时，曾经的主人，在欧亚大陆驰骋就跟走亲戚一样。那个局面若还在，我的车轮一定会跑得更远。大自然的逻辑就是适者生存。在这块土地上，主人跟走马灯一样，换了一茬又一茬，未曾改变的，一直是凭实力说话。

在草原上驰骋是轻松的，因为大地舒缓起伏，道路蜿蜒多变，连草原也有着不同的颜色，深绿的、绿黄的、丰茂的、稀疏的，千变万化，有的地方还开满了鲜花，满眼都是新鲜，跑起来几乎没有疲劳感觉。接近阿尔山了，远处的草原上出现了树，是亭亭玉立的白桦，白桦成了林，白桦林让草原看起来成了墨绿的颜色，抵近了才发现是森林。墨绿的树冠下面掩映着桦树白色的树干，呈现出不能名状的美。这已经是大兴安岭南端了。

这时候，视线里出现了一座小城，到阿尔山市了。阿尔山名不见经传，知道它，还是超市里经常见到的以之命名的矿泉水，甘冽清甜。没想到它是一座城市，内蒙古兴安盟所属的一个县级市，就在我国与蒙古国最东端交界地方。这是一个童话世界一样的小城，建筑风格一派欧洲式样。在大兴安岭森林的怀抱里，它安静的像一个洋娃娃。因其周围的草原、高山、森林、火山湖和清新的空气，小城已成了著名旅游城市。游人如织，尤其成了自驾游房车的乐园，房车营地停满来自全国各地的候鸟人。天南海北的美食汇集到这里。阿尔山的旅游景点都处在城市之外，我是过客，就瞥一眼沿途的风景吧。

出了阿尔山，又进入草原，踏上了呼伦贝尔市的大地，是新巴尔虎左旗，路边上看见诺门罕战争纪念馆，这是发生在年的一场战争，日满苏蒙在这里投入20万兵力，出动飞机大炮坦克，是立体战首次登台人类战争史，部队在这里实验了细菌战。恶战几个月停战，苏蒙一方完胜。这场战争使骄横不可一世的日本军国主义者受到当头棒喝，间接影响了二战太平洋战争的走向，打消了日本北上西进的想法，掉头南下发动珍珠港偷袭，杠上了美国。也使二战名将朱可夫元帅一战成名，日后在苏东战场上成为砥柱。这该是诺门坎的蝴蝶煽动的翅膀，掀起了熄灭二战的风暴。今天这块祥和美丽的草原，历史上不乏这样血腥争斗的场景。

呼伦贝尔大草原水草丰茂，不时看到森林，牛群、羊群、马群也明显增多，草原上不时出现油菜田，远看以为是金色的草原，抵近发现是盛开的油菜花，内地的油菜已经收获多时了，这里花才盛开。自驾游的车辆也多了，京津牌号居多。目的地是中俄边境的满洲里市，切着中蒙边境经过新巴尔虎左旗、右旗可以到，北上直到海拉尔，再西行经陈巴尔虎旗也可以到满洲里。最后选择了后者，到呼伦贝尔了，不去它的首府、核心地区怎么能行？

沿途经过了鄂温克自治旗。心头一震，原以为鄂温克人的家园在黑龙江呢。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描写的就是鄂温克人。这本书多年前就读过，还写了书评。最近由于网红推荐，卖的大火，售出了上百万册。能看到读者留言，好多人竟然才知道还有这么一本书，还有这么一个民族。这可是当年的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啊，可见文学在我们民族里尴尬的地位。鄂温克人和鄂伦春人作为我国少数民族里的林中人，小学时代就被他们迷人的生活方式吸引，是最先记住的少数民族。竟然还有很多人闻所未闻，他们该来呼伦贝尔补课。

海拉尔是呼伦贝尔市首府所在地，这是一座崭新的城市，街道宽广，建筑现代。呼伦贝尔博物馆高大簇新，关键还在开门迎客。瞬间让我已经有点忍受不住高纬度阳光的燥热的心情凉快下来。在博物馆惊奇地知道，呼伦贝尔也是古人类的生存地，发现了多处扎赉诺尔人遗迹。也是鲜卑人的发源地，他们翻越完达山，来到呼伦湖，一路向南，在大同建立北魏，又迁都洛阳，最后融合进中华民族中。联想起来，这一片土地上，回纥、突厥、黠戛斯、契丹、女真、蒙古人都在这个舞台里叱咤风云过。这原来是一处生发之地啊，是辽，金，清的龙兴之地，铁木真在这里统一了蒙古各部，走上征服世界的征程。这里也是历史大玩家的起根发苗的风水宝地。曾经见证了历史的开启或终结，不仅仅是眼前所见的离离原上草，不可小觑。

满洲里已呈现出高纬度地区的景观，周围河流湖泊密布，河岸边满是垂钓者，气候也显得湿润。城市规模比二连浩特和阿尔山要大许多。中心城区，几乎都是欧洲风格的建筑，应该是统一规划的。华灯初上，这些欧式建筑的装饰灯光也点亮了，仿佛置身于某个欧洲城市。市街上多见俄罗斯商品超市，里面人头攒动，货品种类丰富，特色鲜明，交易活跃。俄罗斯商品包装精美，价格比同类国货要低一些。

满洲里老旧的博物馆竟然自疫情开始就关门了，这是他们多么长的一个假期啊。在满洲里站广场上，保留了老火车站的建筑物件，钢构的大门、雕塑不失昔日风采，原石、原木建成的办公用房大气精致，今天看来依然不失美感。蒸汽机车庞大霸气。一百多年前，随着中东铁路修建，先进的工业文明率先在这儿进入中国。看了让人心情五味杂陈。十八，十九世纪的俄罗斯，似乎迎来了国运上升期，四面开花，在欧洲被列强群殴，一路向东拓疆开土，魔爪染指老大清国，满洲里成为远东第一站，为古老东方带来了技术，更大的是危机，中华民族风雨飘摇的暗弱时刻，写照在这里。危机孕育生机，暗透了即将迎来黎明，盛极了也会导致衰亡，历史的规律写满了这一片黑土地。

满洲里国门也被辟为景区，离市区还有一些距离，门票昂贵，就不去了。呼伦湖离得倒不远，湖岸边也被圈了起来收门票。这是让我遇见你，却不让我亲近你吗？这就是我们缘分的距离。瞥一眼湖水，继续前行，能收获更多的缘分。

满洲里往北是沿着中俄边境行走的，也是傍着额尔古纳河前进的，在祖国最北端的边境上，与草原湿地大河为伴，边走边唱，美呆了。这条线上有几个小镇恩和、室韦已成了旅行网红地。我却与其失之交臂，头一天晚上，抖音已给我推送了室韦附近的路因为积水已被封闭，只能改道而行了。奇怪的是，看到这个消息我并没有多少遗憾。去得了就去，去不了就不去了。看到就看到，看不到就看不到，一切都是平常心。

改道的路线却让我闯进一块水草最丰茂的草原，小路两边，草能没到腿根，牛群悠闲的吃草，飞鸟不时掠过，有几次都几乎撞上挡风玻璃。沿途醒目的标语提示，边境地区禁止起飞无人机。暮色渐浓，天黑前看样子赶不到根河了，便驻车在一个名为黑山头的路边小镇。按规划的路线，从根河往北穿越大兴安岭，离漠河只有三百多公里了，但这条路在导航上时有时无，估计是林区便道，受天气影响时通时断。若向东绕道加格达奇，里程马上就变为八百多公里了，那样走就面临一场硬仗要打。